金樓子
——梁元帝 撰
電子本基於尹小林所校錄《國學備要·子部·雜家·金樓子》的整理本,謹此致敬。據《叢書集成初編 〇五九四 ·金樓子》(中華書局1985年第一版)校對,以《知不足齋叢書·第九集·金樓子》(為鏡像電子文本,來自“高等學校中英文圖書國際合作計畫”,即cadal,網址為http://www.cadal.zju.edu.cn/QuickSearch.action)以及《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十·雜家·金楼子》(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作為參校。《叢書集成初編》文中之原注均采入而附於段後,以便省覽,并以藍色中括號 [ ] 表示,與知不足齋本相校而異之處,則知不足齋本用紅色中括號[ ]標明。文中表意未清,個人另外特別說明處,則用紅色小括號 ( )標明,且注於段後。字形檔採用CJK,如果字形檔缺字,則用大括號 { } 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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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彩華謹識
《叢書集成初編》所選《知不足齋叢書》及《龍威祕書》皆收有此書,知不足本輯自《永樂大典》較為完整,故據以排印。(1)
(1)此段为牌記。
金樓子序
先生曰:余於天下為不賤焉。竊念臧文仲既歿,其立言於世。曹子桓云:立德著書,可以不朽。杜元凱言:德者非所企及,立言或可庶幾。故戶牖懸刀筆,而有述作之志矣。常笑淮南之假手,每嗤不韋之託人。由是年在志學,躬自搜纂,以為一家之言。粵以凡庸,早賜茅社,祚土瀟湘,搴帷陜服。早攝神州,晚居外相,文案盈前,書幌未輟,俾夜作書,勤亦至矣。其閒屢事元言,亟登講肆,外陳玉鉉之文,內宏金疊之典,從乎華陰之市,廢乎昌言之說,其事一也;六戒多務,千乘糺紛,夕望湯池,觀仰月之勢,朝瞻美氣,眺非烟之色,替於筆削,其事二也;復有西園秋月,岸幘舉柸,左海春朝,連章摛翰,雖有欣乎寸錦,而久棄於尺璧,其事三也。而體多羸病,心氣頻動,臥治終日,睢陽得善政之聲,足不跨鞍,聊城有卻兵之術,吾不解一也;常貴無為,每嗤有待,閒齋寂寞,對林泉而握談柄,虛宇遼曠,玩魚鳥而拂叢蓍,愛靜之心,彰乎此矣,而候騎交馳,仍麾白羽之扇,兵車未息,還控蒼兕之軍,此吾不解二也。有“三廢學”、“二不解”,而著書不息,何哉?若非隱淪之愚谷,是謂高陽之狂生者也。竊重管夷吾之雅談,諸葛孔明之宏論,足以言人世,足以陳政術,竊有慕焉。老生有言:“知我者希,則我者貴矣。”有是哉,有是哉!裴幾原、劉嗣芳、蕭光侯、張簡憲,余之知己也。伯牙之琴,嗟綠綺之長廢;巨卿之驥,驅白馬其安歸?昔為俎豆之人,今成介胄之士,智小謀大,功名其安在哉?蓋以金樓子為文也,氣不遂文,文常使氣,材不值運,必欲師心,霞閒得語,莫非撫臆,松石能言,必解其趣,風雲元感,倘獲見知。今纂開闢已來,至乎耳目所接,即以先生為號,名曰《金樓子》。蓋士安之元晏,稚川之抱朴者焉!
興王 箴戒
后妃 終制
戒子 聚書
二南五霸 說蕃
立言上 立言下
著書 捷對
志怪 雜記上
雜記下 自序
至正三年癸未歲春二月望日,葉森書於西湖書院大學明新齋。
金樓子篇目
第一卷
興王篇一 箴戒篇二
第二卷
后妃篇三 終制篇四
戒子篇五 聚書篇六
二南五霸篇七
第三卷
說蕃篇八
第四卷
立言篇九上 立言篇九下
第五卷
著書篇十 捷對篇十一
志怪篇十二
第六卷
雜記篇十三上 雜記篇十三下
自序篇十四
金樓子卷第一
梁 孝元皇帝撰
興王篇一
粵若稽古,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分有十紀。一曰九頭,二曰五龍,三曰括堤[1],四曰合雒[2],五曰連通,六曰序命,七曰脩飛[3],八曰因穆,九曰禪通,十曰疎訖[4]。容成氏、大庭氏、柏皇氏、中央氏、栗陸氏、驪連氏、赫蘇氏、宗盧氏、祝和氏、渾沌氏、昊英氏、有巢氏、朱襄氏、葛天氏、陰康氏、無懷氏。
[1]案春秋元命包,作“攝提”。博雅又作“挺提”。
[2]案博雅,作“雄”。
[3]案春秋元命包,作“循蜚”。
[4]案春秋元命包,作“仡”。
太昊帝庖犧氏,風姓也,母曰華胥。燧人之世,有大跡出靁澤,華胥履之,生庖犧。蛇身人首,有聖德。燧人氏沒,庖犧氏代之,繼天而王首[1],德於木,為百王之先,都陳。至於共工,霸而不王。
[1]案首原本作“者”。今依《帝王世紀》校改。
炎帝神農氏,姜姓也。母曰女登,為少典妃。游華陽,有神龍感,女登生炎帝,人身牛首,有聖德,以火承木,都陳,遷魯。嘉禾生,醴泉出。在位百二十年。
黃帝有熊氏,號軒轅,亦曰帝鴻,少典之子,姬姓也,又姓公孫。少典娶有蟜女附寶,見大電光繞北斗樞星照郊野,感附寶,孕二十四月生黃帝。龍顏,有聖德。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循[1]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受國於有熊,居軒轅之丘,迺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行其志。屈軼草生庭,佞人入則指之。又有景星、麟鳳之瑞,乃以風後配上臺,天老配中臺,五聖配下臺,謂之三公。置左右大監以治人。得寶鼎,興封禪,帝座於元扈之上,太一來下,有大螻如羊。帝曰,土氣勝,故以土德王。在位一百年,有四妃,生二十五子。
[1]案《史記》作“徇”。案隱曰一作“濬”。
少昊帝金天氏,一號窮桑,一曰白帝朱宣帝,黃帝之子,姬姓。母曰女節,黃帝時有大星如虹,下流華渚,意感生少昊於窮桑,是為元囂,姓姬氏,或云巳氏。降居江水,以登帝位。以金承土,都曲阜,有鳳鳥之瑞。以鳥紀官。鳳鳥氏為司曆正,元鳥氏為司分,伯趙氏為司至,青鳥氏為司開,丹鳥氏為司閉,祝鳩氏為司徒,雎[1]鳩氏為司空[2],爽鳩氏為司寇,鶻鳩氏為司事,五雉為五工正,九扈為九農正,天下大治焉。
[1]案《左傳》作“鴡”。
[2]案《左傳》,“鴡鳩氏,司馬也,鳲鳩氏,司空也。”此疑有脫誤。
帝顓頊高陽氏,黃帝之孫,昌意之子。母曰女樞,金天氏之末,瑤光之星貫日如虹,感女樞於幽房之宮[1]。右脅有九色毛,生顓頊。以水承金,始都窮桑,徙商丘。
[1]案《別卷》作“中”。
帝嚳高辛氏,少昊之孫,蟜極之子。生而神靈,自言其名曰[1]夋,𪘀齒。以木承火,都亳。在位十年。元妃有邰氏女,曰姜嫄,生後稷。次妃有娀氏女,曰簡翟,生契。次陳酆氏女,曰慶都,生堯。次陬訾氏女,曰常儀,生子摯。摯立不善,乃立堯。
[1]案原本脫“曰”字。今依《帝王世紀》校補。
帝堯,字放勳,一名同成育,陶唐氏帝嚳之子,伊祁姓也。母曰慶都,為嚳妃,出觀河渚,遇赤龍而孕,寄伊長儒家產,甲申歲而生堯,丹陵也。堯眉八采,日角方目,足有元武之字,手有三河之文,豐下銳上,就之如日,望之如雲。黃收[1]純衣,彤車白馬,冬則鹿裘,夏則絺葛,采椽不斵,土階三等。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焦僥氏來獻沒羽,常年之人,得神獻若羊,名曰獬豸。堯乃緝其皮以為帳,分命羲仲、羲叔、和仲、和叔,日中星鳥,以殷仲春,日永星火,以定仲夏,宵中星虛,以正仲秋,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時許耳之子名曰由,字道開,一字武仲。仲武黃白色,長八尺九寸,兄弟七人,十九而隱。堯欲禪之,由乃洗耳。是後景星曜於天,甘露降於地,朱草生於囿,鳳凰止於庭,有𦑯莆[2]、蓂莢之瑞。都於平陽,命羲仲、羲叔、和仲、和叔掌四方,在位四十一年。洪水滔天,懷山襄陵,四岳舉鯀治水,九年績庸不成。五十年,乃更咨四嶽,得舜,乃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類於上帝,禋於六宗,望於山川,辨[3]升羣瑞[4]。堯崩,乃葬濟陰城,廟居齊郡。有柏樹死而更生焉。舜攝政二十八年,堯乃殂。三年,禮畢,舜避丹朱於南河,諸侯朝覲,訟獄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舜曰:“乃天命也。”初堯教丹朱棊,以文桑為局,犀象為子。
[1]案收原本訛作“牧”。今依《史記》校改。
[2]案說文“𦑯”作“萐”。《述異記》“莆”作“蒲”。《宋書·符瑞志》又作“箑脯”。
[3]案古字辨徧通。
[4]案舜典作“神”。
帝舜有虞氏,龍顏大口,圓天日角,出額重鼻,足履龜文,目重瞳子,身長九尺一寸,常夢擊天鼓。母曰握登,早終。瞽叟更娶,生象。象傲,瞽叟頑,後母嚚。咸欲殺舜,使舜入井,舜鑿井傍行二十里。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嶽咸舉舜。堯於是降以女娥皇女瑩[1]配之,妻舜,以觀其內,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舜耕於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耕地得金枝銀節。漁於靁澤,靁澤上人皆讓居。陶於河濱,河濱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堯乃試舜五典,百官皆治,布五教於四方。堯乃老,使舜攝行天子政巡狩,得舉用事,卿雲出,景星見。西王母使使乘白鹿,駕羽車,建紫旗,來獻白環之玦,益地之圖,乘黃之駟。綏耳貫胸之民來獻珠蝦。既陟帝位,以土承火,都平陽,命禹為司空,棄為後稷,契為司徒,咎繇為士,垂為共工,益為朕虞,伯夷為秩宗,夔為典樂,龍為納言。庶績咸熙,羣瑞畢集,簫韶九成,鳳凰來儀,擊石拊石,百獻率舞。生子商均,不肖,舜復禪禹,入九疑山,置銅劍一枚,化為礫。今濟南歷城有祠,太陽山有虞氏三石闕也。禹即位後十五年,舜乃殂。禹讓商均,避之陽城。天下不歸商均而之禹。初商均一名章鷁。
[1]案劉向列女傳作“英”。
帝禹夏后氏,名曰文名[1],字高密。母脩已,山行,見流星貫昴,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於石紐,夜有神光,長於隴西大夏縣。龍角、珠庭,虎鼻、大口,兩耳參鏤[2],首戴鈎鈐,身長九尺九寸,胸有黑子如玉斗焉,手長至膝,脛無毛,左手中十七黑子。為人敏給克勤,其德不違,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乃遂與益、后稷奉帝令諸侯百姓。傷先人父鯀之功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過門不入,而洪水平。既陟元后,以金承土,都平陽,或營安邑,薄衣食而致孝於鬼神,卑宮室而致美於黻冕。陸行乘車,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檋。神鹿出於河水,天錫元圭。乾吾國獻裘,毛有五采,復薦咎繇於天,將以致禪。會咎繇終,復薦益。禹殂,葬會稽。廟中有鐵屧鐵䔪石船,廟裏有塗山神姑之像,珠璣為帳,寶玉琱華,諸廟莫及。當中山水之盛,良辰吉日,羅綺袨服,滿橋樑之上,皆金翠為飾,神又甚靈,彼人所敬。初,禹娶塗山氏之女,生啓。三年喪畢,益避啓,人不歸益而歸啓。一名建,一名余母,化而為石。啓即位,伐有扈氏,啓庶兄也。夏禹氏絕,少康出於竇之中,復禹跡也。
[1]案知不足齋本作“命”。
[2]案淮南子作“漏”,《別卷》又作“僂”。
成湯姓子,名履,字天乙。狼星之精感黑龍而生。高天廣角隆准,手有縱理,如印綬之文。豐下兌上,皙而有須,長九尺四寸八肘。凡有七號:一名姓生,二云履長,三云瘠肚,四云天成,五云天乙,六云地甲,七云成湯。成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商誥》。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伐之。湯曰:“汝不能敬命,予大伐殛之,無有攸赦。”作《湯征》。伊尹號阿衡,阿衡欲干湯而無由,乃為有莘氏媵臣,負鼎俎以滋味說湯,致於王道。湯謂之曰:“自進非道也。”乃令還其本居,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後從之,任以國政。白狼銜劍,有神人身虎首,獻玉鏡、白狐九尾,諸國貢玉盤,入自北門,遇女房,作《女房之歌》[1]。林樹久不花,一旦生如凰翼。湯出,見野張網四面,祝曰:“自上下四方皆入吾網。”湯曰:“噫!盡之矣!”乃去其三面,祝之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網。”諸侯聞之曰:“湯德至矣,及於禽獻。”當是時,夏桀為虐政淫荒,而諸侯昆吾氏為亂。湯乃興師率諸侯伐桀,敗於有娀氏之墟,犇於鳴條之野,乃改正朔服色,朝諸侯。崩,葬於濟陰亳縣東北郭,去縣三里,冢高七尺。漢哀帝時,遣大司空行湯冢。又說曰:殷湯無葬處。此言非焉。武丁大戊,竝賢君也。
[1]案書序,作“遇女鳩女房”。
周文王昌,狼星之精。母曰大任,夢長人感己,有胎。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以胎教之。溲於豕牢,生文王。龍顏虎眉,身長十尺,胸有四乳。即位為西伯,有雀生鸇於殷城隅。文王增脩政,三年,四方諸侯皆服。崇侯譖之於紂,紂不納。費仲又言於紂,欲誅之,紂不從。九年春三月,率六州諸侯朝於殷。崇侯虎又譖之,紂怒。囚文王於羑里,雖有憂患,方脩先聖之業,廣解六十四卦,著其卦詞,謂為《周易》,時謂西伯為聖。紂疑而未達。長子伯邑考質於殷,為紂御,紂烹之為羹,賜文王以試之:實聖當不食子羹。文王得而食焉,紂笑曰:“誰謂西伯聖者?食其子而尚不知。”紂謂西伯曰:“譖汝者,長鼻決耳也。”文王曰:“此崇侯虎之狀。”紂赦文王。四十三年春正月庚子朔,文王在酆,九州諸侯咸朝,五緯聚房心,周之分野。時有鳥銜丹書,集於周社。王乃獻洛西赤壤之國方千里,請除炮烙之刑,紂許焉。賜以弓矢鈇鉞,使專征。天下大悅,有鳳凰銜書而至,文王稽首受命。是歲即位,化被江漢之域,以受命之始年也。
周武王發,望羊高視𪘀齒,生而有光。太公、周公作輔。武王渡河伐紂,中流,白魚躍入舟,長一尺四寸,一說云丹鯉,未知孰是。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至於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雲。是時諸侯不期而會盟津者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也。”武王曰:“未可”。乃還歸。居二年,聞紂昏亂暴虐滋甚。殺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師疵、少師彊抱其樂器而犇周。戊午,師渡盟津,諸侯咸會,共[1]行天罰。甲子昧爽,武王朝至於商郊牧野,乃誓。武王左仗黃鉞,右秉白旄。紂聞武王來,亦發兵七十萬人距武王。紂師雖眾,皆無戰心,心欲武王亟入。及紂師皆倒兵以戰,以開武王,武王馳之,持太白旗以麾。諸侯畢拜武王,王乃揖諸侯。諸侯畢從武王至商國,商百姓待於郊。於是天錫黃鳥之旗,遂入至紂死所,武王身射之,三發而後下車,以輕劍擊之,以黃鉞斬紂頭,懸之大白之旗。肅眘氏獻石砮楛矢,苦庭之國獻文犀紫駞。命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閭,命南宮括散鹿臺之財,發钜橋之粟以賑貧弱。時夷雍之子,名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餓於首陽,依麋鹿以為羣。叔齊起害鹿,鹿死,伯夷恚之而死。
[1]案古今共恭通。
漢高祖劉季,父名執嘉,母曰含始,入池中浴,見玉雞銜赤珠,名曰玉英,吞之有孕。昔孔子夢三槐閒豐沛邦有赤蛇,化為黃玉,上有文曰“卯金刀”字,此其瑞矣。帝美須髯,隆准,容受直言,好謀多欲,平秦楚之難,撥亂反正,雖不脩文學,而性明達聰。自監門戍卒,見之如舊。初從民心,作三章之約。天下既定,命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定章程,叔孫通定禮儀,陸賈造《新語》,又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券,金匱石室,藏之宗廟。雖日不暇給,規模宏遠矣。
漢太宗恒即位,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臺基已成,將構,召匠計之,直百金,乃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也。吾奉先帝宮室,嘗恐羞之,何以臺為?”身衣弋綈,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幃帳無文繡,常集上書囊以為殿帷。兵器無刃,以示敦樸為天下先。葬霸陵,皆瓦屋,不以金銀銅鐵為飾,因山不起墳。南粵尉佗自立為帝,召佗兄弟以德懷之,佗遂稱臣。與匈奴結和親,而背約入盜,令邊備守,不發兵深入,恐煩百姓。吳王濞詐病不朝,賜以几杖。羣臣袁盎等諫說雖切,常假借納用焉。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愧其心。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殷富,興於禮義。斷獄數百,幾致刑措。至於中宗宣帝,樞機周密,品式備具,工巧器械,先代莫及。民畏其法,吏奉其職矣。
漢世祖文叔,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於武帝故宮,有赤光照室,影如五麟七鳳。後望氣蘇伯阿,為王莽使至南陽,遙見舂陵城郭,曰:“佳哉美氣,鬱鬱蔥蔥。”帝美鬚眉,身長八尺七寸,腳下有文色如銀印,厚一分。更始起兵,還春陵,遠望舍內火光,赫然屬天。夢乘赤龍登天上,珠陛玉闥,乃以三千人破王莽百萬眾。及即位,故能平隗囂公孫述等。在兵既久,厭武事,嘗思息肩。皇太子嘗問攻戰之事,帝諭曰:“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不對。非爾所及也。”每旦視事,日仄乃罷。斷遠方餉異味奇珍,功臣高枕無所誅殺,引公卿講論經理,夜分乃寐。太子諫曰:“陛下有禹湯之明,失彭聃之福,願頤愛精神。”帝曰:“我自樂之,不為疲也。”雖身濟大業,兢兢如不及。故能明慎政體,總覽權綱。嘗有獻千里馬者,帝曰:“鑾旗在前,屬車在後,朕乘此安之。”乃以駕鼓車。初,巡狩舂陵,父老曰:“乞蠲十年。”帝曰:“天下艱難,三年已外,豈能自保?”乃蠲三年。退勳臣,進文吏,身衣大練,色無重采。耳不聽鄭衛之音,手不持珠玉之扇。宮房無私愛,左右無偏恩。損池籞,廢戈獵,賜州國,竝皆一札十行,細書成文。勤約之風,行於上下。嘗著瑞火籠賦,內外匪懈。百姓寬息,戢弓矢,散馬牛,信止戈為武也。
魏武帝曹操,用師,大較依孫吳之法。而因事設奇,量敵制勝,變化如神。自著兵書十餘萬言。諸將征伐,皆以新書從事,臨時叉[1]手為節度。從令者克捷,違教者負敗。與虜對陣,意思安閒,如不欲戰然。及至決機乘利,氣勢盈溢。故每戰必克,取張遼、徐晁於亡虜之中,皆佐命立功,列為名將。其餘拔出細微,登為牧守者,不可勝數。是以創造大業,文武竝施。御事三十餘年,手不舍書。晝則講軍策,夜則思經傳。登高必賦,被之管弦,皆成樂章,才力絕人。手射飛鳥,躬擒猛獸,嘗於南皮一日射雉六十三頭。及造宮室,繕治器械,無不為之法則,皆盡其意。雅性節儉,不好華麗。攻城拔邑,得靡麗之物,則悉以賜有功。勳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望施,分毫不與。四方所獻,與羣下共之。豫自制送終衣服,四篋而已。
[1]案知不足齋本作“义”。
晉世祖安世,少厲高行,造次必於仁恕,未曾有過失言色於人。然而明達善謀,能斷大事。暨登大阼之日,制彊國,御下有禮。所以鎮壓內外,輯靜四方,威惠參洽,文武必舉,故天下服焉。承魏氏奢侈刓弊之後,百姓思古之遺風。帝既謙儉寡欲,亦雅識時變,臨朝懷愷悌,務崇簡泰。有人餉雉頭裘者,即令燒之。朝廷輯睦,興居可觀。故威服彊吳,規模宏遠,雖饗國未久,德洽於民矣。其後惠懷喪亂,中宗東渡,所謂五馬俱渡江,一馬化為龍者也。
宋高祖德輿,清簡寡欲,嚴整有法度。未嘗視珠玉輿馬之飾,後庭無紈綺絲竹之音。寧州嘗獻琥珀枕,光色甚麗。時諸將北征,以琥珀治金瘡。帝大悅,命搗分賜諸將。平關中,得姚興從女,有盛寵以廢事。謝晦諫,即時遣出。財帛皆在外府,內無私藏。宋臺建,有司奏東西堂施局腳床、銀塗釘,帝不許。使有[1]直腳床,釘用鐵。諸主出適,遣送不過二十萬,無錦鏽金玉,內外奉禁,莫不節儉。後孝武帝大明中,壞帝所居陰室,於其處起玉燭殿,與羣臣觀之,床頭有土鄣,壁上掛葛燈籠。廣州所部二千石,有獻入筒細布,一端八丈。帝既見,惡其精麗勞民力,即付所司彈牧守,以布還之,竝制嶺南勿作此布。帝素有熱疾,竝患金瘡,末年尤劇。坐臥常須冷物,而未能得。後人獻石床。帝見善之,寢其上,即覺極以為佳,乃歎曰:“木床猶用功不少,況乃鐫石。”即還其人,亦令毀之。帝始游軍彭城,置酒命紙筆,賦詩曰:“先蕩臨淄寇,卻清河洛塵。華陽有逸驥,桃林無伏輪。”於是羣才竝作也。
[1]案知不足齋本作“用”。
宋太祖義隆,年十四,身長七尺五寸,好讀史書,善楷隸,能文章。溫和有人君之德,及南面負扆,深以子民為先。臺殿堂宇,無所改易,為吏長子孫,居官成姓,號明法令。時人謂有建安永平之風。每至諸侯王宴集,必先論國家政務。自朝訖晡,迺設食,既而語人曰:“千乘之君,幼居人貴,吾所以未便設食,令此輩稍知饑寒也。”經巡歷至上庫,謂左右曰:“此庫內大有錢,殊可羨願。”左右曰:“此縣官之物耳,何羨願耶?”帝曰:“此皆國家之物,吾奉先帝之祀,常懼羞之。四方豐稔,倉粟皆紅,省租賦米五錢也。”
梁高祖武皇帝,生而靈異,有聖德。頸光龍液,舌文八字,頂垂帶重丘,額照日象,有文在手曰武帝,竝上諱三字。始在髫發,便愛琴書,容止進退,自然合禮。常與兒童𩰚技,手無所持,躡空而立,觀者擊節,咸共稱神。及遭獻太后憂,哭踊大至,居喪之哀,高柴不能過也。每讀孝子傳,未曾終軸,輒輟書悲慟。由是家門愛重,不使垂堂。登於晚年,探賾索隱,窮理盡性,究覽墳籍,神悟知機。讀書不待溫故,一閱皆能成誦憶。所以馳聘古今,備該內外,辨解聯環,論精堅白。沛國劉巘,當時馬鄭。上每析疑義,雅相推揖,深沈靜默,不雜交遊,所與往來,一時才雋。至於得人,門稱多士。居宇精肅,常有煙霧。垂廉拱帳,望者竦然。六義四始,尤解禮體;登高必賦,莫非警策。弱冠升朝,令聞籍甚。太尉王儉,齊國阿衡,欽上風雅,請為戶曹屬。司徒竟陵王,齊室驃騎,招納士林,待上賓友之禮。范雲時為司徒記室,深慕上德,自結神遊,驅車到門。頃日驟至,上嘗旦往報雲,雲聞街衢灑掃,喚呼清道,俄聞笳鼓之聲。雲意天子出幸南苑,尋乃上遣通焉。心獨怪之,未敢言也。上哲於知人,慮無遺事。歷司徒法曹祭酒掾,會友輔仁之職。永明九年,出為鎮西諷議,西上述職。行過牛渚,直暴風卒起,入泊龍瀆,既波浪不可靜,登岸逍遙,四望梁山,瞻眺墟落。見一長老,披儒服至,揖上曰:“君龍顏虎步,相不可言。天下方亂,四海未一,安蒼生者其在君乎?”上笑之曰:“觀公長者,不容見戲。”俄而風靜,此夕竟屆姑熟。永明十年,太祖登遐。上始承不豫,便即言歸。輕舟仍發,州府贈遺,一無所受,齊隨郡王苦留一宿不許。得單艇望星上路,犯風冒浪,兼行不息。雖狂飆地發,高浪天湧,船行平正,常若安流,舟中之人皆稱神異。及舟漏臨沒,叫不輟聲,鵲頭戍主周達奉上一船,犇波就路,至京不逾二旬,自在途便不盥櫛,寢食俱廢,焦憂易形,視人不識。望宅奉諱,氣絕良久。既葬,嘔血數升,水漿不入口者四口[1],憂服之內,不復嘗米,所資粗麥,日中二溢。再拜山陵,杖而後起,涕淚所灑,松為變色。及號思廬室,未嘗見齒,仍留山陵,因欲隱遁。太傅宣武王苦諫乃止。有桑門釋僧輝,不知從何來也,自云有許負之法,通名詣上,見而驚曰:“檀越頂有伏龍,此非人臣之相。貧道所未見也。若封泰山,願能見覓。”上笑而不答。此後莫知所之。齊明密敕上為雍州領兵,往救新野。仍即發引,振旅長途,號令清嚴,所過秋毫不犯,信賞分明。士卒咸思盡命。凡公私行旅,多停大雷,輒逾信次,不肯時發。上軍浦口,值風起浪生,沿流泝波,無敢行者。軍直兵啓:“風浪大,不可冒,宜入浦待靜,兼應解周何郎神。[2]”上曰:“周公瑾、何無忌。在昔勤王,如我今日,亦復何異?爾若有靈,當令風靜。”因打上鼓催進。行途未遠,便波恬風息。於是利涉,常乘便風。漢沔榖貴,百姓多饑。上賑救乏絕,闔境不匱。九月九日,上出講武,時士女觀者遠近畢至。中閒忽暴風起,煙塵四合。當上所居,獨白日清照,有紫雲特起。始齊高在府夢著屐[3],上太極殿,三人從,一人齊武,一人齊明,一人張天地圖而不識意,言是太祖子弟。及踐阼,嘗與太祖密謀[4],謂太祖曰:“我辛苦得天下,而祚不傳孫。我死,龍子當得[5]。龍子死,當屬阿度[6]。此後當還卿。”子孫遂至大霸。及太傅援京邑,夜在越城假寐,忽夢見一大人,著朱衣,牽三匹馬來。太傅因騎一匹,騰空半天而墜。次衡陽王,一馬踴過屋而落。後上騎一匹,因化成龍,遂飛上天。此幽讃神明,吉之先見。及受終太祖,允恭寶歷。臺城內起至敬殿,庶羞百品,若殷薦焉。其中隋珠和璧,圓淵方井,侔於宗廟。上晦朔恒號慟哽絕,躬至寢門,若文王之為世子也。又奉為太祖,於鍾山起大愛敬寺。又奉為獻后,起大智度寺。即位五十年,至於安上治民,移風易俗,度越終古,無得而稱焉。又作聯珠五十首以明孝道云。伏尋我皇之為孝也,四運推移,不以榮落遷貿,五德更用,不以貴賤革心。臨朝端默,過隙之思彌慚;垂拱岩廊,風樹之悲踰切。齊潔宗廟,虔事郊禋。言未發而涕零,容弗改而傷慟。所謂終身之憂者,是之謂也。蓋虞舜夏禹,周文梁帝,萬載之中,四人而已。
[1]案知不足齋本作“日”。
[2]案四庫全書《金樓子》卷一后考異,“案《樂府》有《聖郎曲》、《白石曲》,《太平廣記》有”郎子諸神”稱,似六朝時亦有以“郎”名神者,然此字於周瑜為宜,于何無忌不甚相合。其解字雖有禳解一義,亦未明晰。查《南史·王僧辨傳》有“僧辨進師尋陽,夢周何二廟神,助天子討賊”之語,正與此所稱相合。以史文相證,“郎神”或當作“二神”,謹遵。
[3]案《別卷》此引作“履”。
[4]案《別卷》此引作“燕”。
[5]龍子,齊武小名。
[6]阿度,齊明小名。
箴戒篇二
末喜,桀之妃,美於色,薄於德。亂孳無道,女子行丈夫志,身常帶劍。桀嘗置末喜於膝上,喜謂桀曰:“羣臣盡憎妾之貴,乃以益慢於君。君威衰,令多不從,皆以妾為亂君,願賜死。”桀於是大怒,行苛法,賜與嬖妾,侈益無度,府藏空虛。譽者昌,諫者亡,羣下杜口,莫敢正言。造酒池可以運舟,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於酒池醉而溺死者無數。於是末喜笑之以為樂。
夏桀作為璿臺瑤室,象牙之席,白玉之床以處之。
夏桀淫於婦人,求四方美女,積之後宮。俳優、侏儒、狎徒,能為奇瑋戲者,聚之於傍,造爛漫之樂。
夏桀嘗鑿霍山通於淵關。
夏桀時兩日竝出,黑光徧天,攝提之星失其常所。伊洛水竭,天雨血,月流精,火神回祿,見於黔隧。
昔夏后既衰,妖精竝見,蜚鴻滿野,夷羊在牧。
殷帝乙無道,為偶人,謂之天神,與之博,令人為行。天神不勝,乃戮辱之。
殷武乙無道,嘗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獵於河渭之閒,暴震而死。
殷帝紂囚西伯羑里,西伯乃獻獸。黃金目,毛如織錦,玉女駭雞犀,九江大貝,青狐元豹,黃熊白虎,因費仲獻紂,紂喜之。
殷帝紂淫虐,王子比干諫,弗聽,剖其心十二穴,破而觀之。
帝紂垂胡長尺四寸,手格猛獸。愛妲己色,重師涓聲,狗馬奇物,充牣后庭。使男女裸形相隨,為長夜之飲。時人為之語曰:車行酒,騎行炙,百二十日為一夜。
帝紂時,木林之地宵陷為池,池生淫魚,取而食之,池一夜而竭,得淫魚數百,大悅之。錫之宮人,宮人悉淫亂。
帝紂時,天雨丹血布及石。大者如甕,小者如箕。
周厲王好利近榮公,大夫芮良夫諫之。王怒問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喜曰:“能弭謗矣。”召公曰:“防人之口,甚於防川。川潰傷人,人亦如之。故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瞍教誨,耆艾脩之。”王不聽,於是莫敢出言。
其先夏后氏衰,有二龍止於夏庭。曰:“余褒之二君也。”帝殺而埋其漦,王代莫敢視。厲王發而觀之,使婦人裸而譟之。漦化為元龜,後宮未齔者遭之,既笄,而孕褒姒矣。
周幽王嬖愛褒姒,褒姒生子白服。廢太子而立之,用褒姒為后。褒姒者,周宣王時歌云:“皦皦白服,實亡周國。”宣王下國內有白服者殺之。時褒姒初生,父母不養而棄。白服者聞嬰兒啼,因取以犇褒。后褒人以姒贖罪,因名褒姒焉。
西周君犇秦,蹶角受罪,遣獻其邑。秦受其獻,歸其君於周。周赧王卒,降為西周武公。
秦始皇聞鬼谷先生言,因遣徐福入海,求玉蔬金菜,竝一寸椹。[1]
[1]附案此條見后志怪篇,此蓋誤入。
秦二世即位,自幽深宮,以鹿為馬,以蒲為脯。
漢昌邑王賀。初,昭帝崩,無嗣。霍光徵賀典喪,到濟陽,求長鳴雞卵五百枚。道買積竹杖,過宏農,使大奴宋善以衣車載女子行,居道上不素食,常私買雞豚。漢有二璽,賀受之大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初至國都不哭,言嗌痛不能哭。後即位二十七日見廢。
漢昌邑王賀,嘗召皇太后御果下馬,使官奴服之。
漢昌邑王賀,嘗封奴二百余人,常與居禁闥,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黃金千斤賜侍中。君卿取十妻。
漢昌邑王,嘗夢青蠅之矢,積西階東可五六石,以屋板瓦覆。發視之,青蠅之矢也。以問龔遂,遂曰:“宜進先帝大臣子孫親近以為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讒諛,必有凶咎。願詭禍為福,皆放逐之。臣當先逐矣。”
漢昌邑王在藩時,有大鳥集於宮中,血污王坐席,其怪如此。
漢昌邑王賀在藩,嘗見大白狗戴法冠,問左右,左右皆曰不見。後王即位二十七日見廢。
漢哀帝即位,寵任董賢。均田之制,從此墮壤。百姓訛言,持籌相驚,被發徒跣而走。漢氏衰矣。
漢哀帝時,董賢母病。長安廚給祠具,道中過者皆飲酒,為賢治器成,奉御乃行,賜及蒼頭奴婢,人十萬錢。
漢桓帝常在南宮長秋和曜殿上作樂。
漢桓帝時,黃龍千秋萬歲殿皆被災。
漢靈帝本侯家宿貧,即位,常歎曰:“桓帝不能作家居,都無私錢。”乃賣官自關內侯、虎賁、羽林各有差。私令左右賣公卿錢,公錢千萬,卿錢五百萬。
漢靈嘗藏寄小黃門常侍錢,累數千萬。
漢靈帝嘗鑄銅人四,列於蒼龍元武闕外。
漢靈帝時,鑄四鐘,皆受二千斛,懸於玉堂及雲臺殿前。
漢靈帝起罼圭靈昆苑,以珉玉為壁,以博山柏節為床。
漢靈帝嘗於西園弄狗,著進賢冠帶綬。
漢靈帝時,作列肆於後宮,使采女販賣,更相盜竊,𩰚爭之聲聞於人閒。帝著商賈服,飲宴於其閒。
漢靈帝時,養驢數百,帝自騎之,驅馳徧京師。有時駕四驢入市里。
漢靈帝時,黃巾賊起。帝自稱無上將軍,耀兵平樂館。上設九葉蓋,蓋皆安九子真金鈴、珠玉之飾稱是也。
漢靈帝時,樂城門災,延及北闕,度道燒嘉德和曜殿,廣陽門外屋自壤,收天下田畝十錢以治室。
魏明帝於列殿北立八坊,諸才人以次第處其中。貴人夫人以上,轉南附焉。其名擬百官之數,帝常遊宴在內。
魏明帝時,徙長安鍾簴駱駝銅人承露鎜[1]。鎜折,銅人重不可致,留於霸城。大發銅鑄人二,號曰翁仲,列坐司馬門外。
[1]案《三國志》注作“盤”。下同。
魏明帝時鑄黃龍鳳凰各一,龍高四丈,鳳高三丈,餘置內殿前。
魏明帝時,引谷水過九龍前,為玉井綺闌,蟾蜍含受,神龍吐流。歲首建巨獸,魚龍曼延,弄馬倒騎,如漢西京之制。
魏明帝起土山於芳林西北陬,使公卿皆負土,捕禽獸置其中。羣臣穿方舉土,面目垢黑,沾體塗足,衣冠了鳥,以崇無益。其所以不能興國也。
魏明帝作延休殿、永寧殿、昌宴殿。
魏齊王芳,不親萬機,耽淫內寵,日延倡優。迎六宮家人留止內房,嘗於芙蓉殿前裸袒相逐,又於淩雲臺曲施帷。見九親婦女,芳臨宣曲觀,呼小優郭懷、袁信,使入帷共飲酒。清商令令狐景曰:“先帝持門戶急,今陛下日將后妃遊戲無度,乃至共觀倡優裸袒為亂,恐不可令皇太后聞。臣不愛死,為陛下計耳。”芳曰:“我作天子,不得自在耶?向使先帝使外人淫內侍,子孫豈不眾多?太后何與我事!”使人縛景,燒鐵灼之,舉體皆爛。
魏齊王芳日延倡優,及司馬昭初入朝,司馬師將有問鼎之志。芳與左右小臣謀:因昭辭殺之,勒其眾以退。昭既入,芳方食栗,優人唱曰:“青頭雞”。青頭雞者,鴨也。芳懼不敢發。
晉惠帝衷為太子時,武帝宴羣臣於式乾殿,歡甚。衛瓘被酒,拊帝座云:“此座可惜。”帝悟,乃佯言曰:“公醉耶?”後朝臣多言衷不可立。及即位,後為趙王偷所篡。
晉惠帝昏酒過常,每見大官上食有蚶,帝慘然作色曰:“自令勿復制此,縻費人力。”
宋景和子業,孝建之太子也。即皇帝位,興改制度,或取之前史。謝莊為《誄宣貴妃文》曰:“讚軌堯門,方之漢鉤弋也。”帝下莊於獄,乃發貴妃墓,縱糞於孝建冢,曰:“查奴何意生我?”孝建多昏縱,故有查奴之目。太后臨卒,遣人召帝,帝曰:“病人閒多鬼,不可往。”太后怒曰:“引刀破我腹,那得生如此兒!”其不孝皆此類也。
宋蒼梧王昱,嘗置射雉場二百處,翳中帷帳,皆綠紅錦為之,金銀鏤弩牙,玳瑁帖箭。
宋蒼梧王,鈐鑿錐鋸之徒不離左右。嘗以槌槌人陰破,左右見之有斂眉者,大怒,令此人袒膊正立,以矛刾膊洞過。
宋蒼梧王昱,嘗於七月七日乘露車往新安寺,從曇慶道人飲酒。
宋蒼梧王昱,嘗飲酒醉於仁壽殿東阿氈幄中,時楊玉夫見昱醉無所知,乃與楊萬年同入氈幄中,以千牛刀斬之。
齊武帝,嘗與王公大臣共集石頭烽火樓,令長沙王晃歌《子夜》之曲,曲終,輒以犀如意打床,折為數段。爾日遂碎如意數枚。
齊武帝內殿則張帷雜色錦複帳,帳之四角為金鳳凰銜九子鈴,形如二三石甕,垂流蘇珥羽,其長拂地,施畫屏風,白紫貂皮褥,雜寶枕,金衣机,名香之氣充滿其中。外讌既畢,則環而臥。
齊武帝時宮內深密,不聞端門鼓漏聲,乃置鐘於景陽樓上。宮人聞鐘,則起裝飾也。
齊武帝有寵姬何美人,死,帝深悽愴。後因射雉,登岩石以望其墳,乃命布席奏伎,呼工歌陳尚歌之,為吳聲鄙曲,帝掩歎久之。賜錢三萬,絹二十匹。
齊武帝數幸琅邪城,宮人常從之,早發,至湖北埭,雞始鳴。
齊武帝嘗於內殿環臥,合歌姬舞女,奏樂於帷幔之前,為歡曲,則拊几稱佳,起哀聲,則引巾拭淚。
齊武帝時,隱靈寺雕飾炫麗。四月八日皆往,往以宦閽防門。有禮拜者,男女不得同日至也。僧尼竝皆妍少,俗心不盡,或以箱簏貯姦人而進之。後為覘伺所得,竝皆誅死。
齊武帝時,內人出家,為異衣,住禪靈寺者,猶愛帶之如初。
齊郁林王初欲廢明帝,其文則內博士韓蘭英所作也。蘭英號“韓公”,總知內事,善於文章,始入為後宮司儀。
齊郁林王,武帝嫡孫,嗣位之日,與妃何氏書,題作一“喜”字,又作三十許細“喜”字繞四邊。
齊郁林王昭業,既嗣位,武帝有甘草杖,宮人寸斷用之。
齊郁林王,嘗取武帝衣箱開之,有金射雉、玻瓈貫納等,悉賜左右。
齊郁林王既嗣位,恒在內與宦者及宮人戲,以玉為墮,公以金擲之。
齊郁林王嗣位,嘗夜中與宦者共刺鼠至曉。皆用金銀釵,以金花獸紅綸為襦。
齊郁林王既嗣位,常列胡伎二部,夾閣迎奏,極意賞賜,動百數十萬。
齊郁林王既嗣位,賞賜無度,武帝庫儲垂盡。嘗開主衣庫,與皇后、寵姬觀之,又給閹人豎子各十數人,隨其所欲,恣意輦取,取諸寶器,以相剖擊破碎之,以為笑樂。
齊郁林王時,有顏氏女,夫嗜酒,父母奪之入宮為列職。帝以春夜命後宮司儀韓蘭英為顏氏賦詩,曰:“絲竹猶在御,愁人獨向隅。棄置將已矣,誰憐微薄軀。”帝乃還之。
東昏侯寶卷,黑色,身纔長五尺,猛眉出口。
齊東昏侯時,後宮遭火之後,更起仙華神仙玉壽殿,刻畫彫彩,青金鉛帶,錦幔珠簾,窮極巧麗。
齊東昏侯以青油為堂,名“琉璃殿”,穿針樓在其南,最可觀望。上施織成帳,懸千條玉佩,聲晝夜不絕,地以錦石為之,殿北開千門萬戶,又有千和香,香氣芬馥,聞之使人動諸邪態,兼令人睡眠。
齊東昏侯初於宮中取空輦行之,繞臺如天子儀服,自捉玉手版,金梁路帶。[1]
[1]案此段宜有脫誤。
齊東昏侯,於芳樂苑諸樓觀壁上畫男女淫褻之狀,又於苑中立市,太官則每旦進酒肉,雜使宮人屠沽。
齊東昏侯寶卷潘氏服御極選珍寶,琥珀釧一隻直七千萬。[1]
[1]案《南齐书》作百七十萬。
齊東昏侯嘗為潘妃御車,制雜色錦伎衣,綴以金花玉鏡。
齊東昏侯潘妃嘗著裲襠袴。